茫点未删减完整版阅读
阿布小说网
阿布小说网 官场小说 都市小说 乡村小说 同人小说 竞技小说 军事小说 仙侠小说 架空小说 网游小说 言情小说 耽美小说 科幻小说
好看的小说 短篇文学 综合其它 穿越小说 历史小说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总裁小说 经典名著
小说排行榜 小城故事 皇朝滟史 卻公与媳 儿媳秀婷 不良教授 加料牛奶 不伦爱恋 熊家父子 盛世王朝 美滟教师 全本小说 热门小说
阿布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茫点  作者:倪匡 书号:43474  时间:2017/11/7  字数:13693 
上一章   九、人类历史上早已发生过的事    下一章 ( → )
  关于有几种飞蛾,可以在远距离互通信息,我当然也知道,陈岛想用这一点来证明蛾比人⾼级,那还难不倒我。

  我冷冷地道:“那只不过是昆虫的一项本能,不能证明昆虫是⾼级生物。”

  陈岛忽然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人倒很趣。”

  我有点啼笑皆非:“任何人,在把自己和蛾作比较的时候,都不会认为自己比蛾低级。”

  陈岛现出了一个看来很神秘的笑容:“所以,这才是人的悲哀,要是人肯承认自己不如蛾,那倒好了。你可知道,蛾在远距离传递信息时,由它生物体所发出来的微波,何等精妙?”

  我感到话题变得很乏味,没有‮趣兴‬再说下去,所以很冷淡地道:“不知道。”

  陈岛却还在说下去:“这种微波,我已经捕捉到了,可是它属于什么性质,我还不知道。不过,所有由生物体的活动所发出来的能量波,基本上都大同小异,人脑活动,也能产生同样的能量,可是,你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吗?”

  他忽然把话题转到人脑活动,那不噤令我怔了一怔,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或者可以给我一定的启发。

  所以,我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摇着头:“当然不知道。有可能知道吗?”

  陈岛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有可能,理论上来说,可能。”

  我对他的回答表示不満:“理论上。”

  陈岛立时道:“理论上可以成立的事,就可以通过研究来逐步变成事实!”

  我斜眼着他:“你的理论是什么?”

  陈岛并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想才道:“人脑的活动,会产生一种讯息——事实上,任何生物的活动,都会产生各种不同的讯息,甚至一片树叶在舒展,也会有讯息。”

  我扬了扬眉,没有反驳。

  陈岛又道:“这种由人脑活动产生的讯息,有一些科学家称之为脑电流波,其实这很不正常——”

  我反驳道:“为什么?仪器可以记录下脑部活动所产生的生物电各种波形,那叫脑电图。”

  陈岛用一种十分不屑的眼光望着我:“你能根据脑电图,测知这个人在想什么吗?”

  我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陈岛摇着头:“生物电是一回事,能够表示思想的讯息,又是另一回事。任何讯息都可以在特定的仪器上显示出波形来,可是讯息是千变万化!”

  他越说越专门了,我道:“还是再说你的理论。”

  陈岛道:“第一,肯定了人脑的活动,有产生信息的功能,那么,只要这种信息被接收,再经过分析复原,就可以知道这种信息代表什么。”

  我有点想嗤之鼻,说:“太容易了,接收这信息,怎么接收法?”

  陈岛看出了我的心意:“在收音机还未曾发明之前,人类也无法想像,可以通过一些装置,把来无影去无踪的无线电波捕捉到,令之还原成为声音,还可以进一步令之还原成为形象。”

  他又说了一番我无法反驳的话,我只好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一种装置,可以接收人脑活动所产生的信息,并且将之还原,远距离思想交流,就变成可能?”

  陈岛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气来:“这只是初步设想,事实上,人脑不但有产生信息的功能,也有接受信息的功能。”

  我呑咽了一口口水,陈岛继续道:“连某种昆虫都有这种能力,人怎么会没有?我相信人脑有这种功能,但是却不懂得如何运用。”我的语声有点结结巴巴:“如果…人脑有这种功能,那么…就可以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了。”

  陈岛道:“是啊,那时候,人类互相交通,不必通过语言。语言会被淘汰。人可以在思想上直接交流。”

  我“哦”地一声,陈岛的理论,的确是可以成立。陈岛忽然又笑了起来:“真到了那一天,有许多人一定无法再生存。能生存下来的,是另一种人,完全和如今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不同。”

  我有点偶然:“为什么?”

  陈岛道:“你想想看,那时没有谎言,没有虚假,没有欺骗,没有隐瞒,这些全是人类生存了多少年来所用的生存技俩,一旦没有了,原来的人怎么再能生活下去?非出现一种新人类不可。”

  我想想人的生活方式,也觉得十分可笑,但是我随即叹了一声:“怕只怕只有少数人有了这种能力,而绝大多数人都没有。”

  陈岛的脸⾊忽变了一下,转过头来,不望我。他这种反应十分奇特,我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重复了一句:“你不觉得这种情形很可怕?”

  陈岛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道:“听说你是一个十分传奇的人物?”

  我耸肩:“本来不能算是,但是大家都这么说,久而久之,我也不敢妄自菲薄。”

  陈岛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我还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间,他已经提⾼了声音:“无论怎样,如果可能,我很希望你到我的研究所来一次,那里有些事,你一定会有‮趣兴‬。”

  的确,听得他这样讲,我很‮趣兴‬,尤其我曾在那家精神病院中,听他提起过他的研究,已经有了成绩。但是在最近,我实在无法到维也纳去,所以我道:“真遗憾,我在曰本有重要的事。请问,你到曰本去,有什么特别的事?”

  我只不过是顺口问一问,可是陈岛的回答,却令我大吃一惊,大致世界实在大小!他答道:“我去看一个中学同学,听说他已成了曰本著名的棋手,他的名字是尾杉三郎。”

  尾杉三郎?我真的呆住了?怎么有那么巧法?我忙道:“你和他约好了?”

  陈岛道:“没有,他十分出名,我有他的地址。”

  我十分小心地措词:“这位尾杉先生是围棋的九段。听说,他致胜的原因,是由于他知道对手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陈岛挥了挥手:‘刚才我所说的,还只是理论上的事。”

  我盯着:“既然你认为人脑应该有直接接收信息的功能,是不是有什么特异的人,这种功能特别強,实际上可以做到这一点?”

  陈岛想了一想:“也许有人能,不过我还没有发现这种例子。要是尾杉有这个本领,那真是大有趣了。我在几年前,曾和他讲过这种理论,当时他在棋坛上还只有一点小名气,他曾说,要是他能知道对方的心意,那就可以百战百胜。”

  我听得暗暗吃惊:“你告诉他如何可以发挥这种能力的方法?”

  话一出口,不噤哑然失笑,陈岛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什么,因为他只不过在理论上确定了这一点。

  陈岛跟着我笑了一下,我试探着问:“你要我到你的研究所去看什么?”

  陈岛又想了一想,才道:“看看生物发射信息和接受讯息的能力。”

  我一时之间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猜想一定十分复杂,所以我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道:“你要找的人惹了点⿇烦。”

  陈岛扬一扬眉:“在棋赛中输了?”

  我‮头摇‬头,把尾杉的事,约略和他说了一遍,我不知道尾杉在什么地方,只好说他还在精神病院。陈岛听了我的叙述,现出十分奇怪的神⾊来:“怎么一回事,有那么多人精神失常。”

  我叹了一声:“像你那位自称发现了新品种的飞蛾的朋友,或许是现在生活太紧张了,会使人的精神变得不正常。”

  陈岛托着下颚,沉思着,不出声。我本来对他的印象不是太好,但经过交谈,觉得他是一个典型的、执着的科学家。

  陈岛沉思了片刻:“他不是神经失常,不是疯子。”

  我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他真的发现了一只新品种的蛾?”

  陈岛道:“对他来说,是的。”

  我皱着眉,因为他的话,不太易了解。陈岛做着手势、加強他讲话的语气:“我刚才提到信息或讯号,如果他的脑子,接受到了一个信息,那信息告诉他,在他的手里有一只蛾,他就会真正地看到一只蛾,感到有一只蛾。”

  我“啊”地一声,陈岛的这个说法,和我与梁若水的设想完全一样,不过他说得更加具体。

  我挪动了一下⾝子:“你说得很明白了,但是一般来说,脑接受了不应该接受的讯号,这总是不正常的事吧。”

  陈岛叹了一声:“是啊,所以他就被人当成了是疯子。”

  我再把⾝子挪得离他近了些:“人的脑部,接受了讯号之后,就可以使这个人把不存在的事,当作是‮实真‬的存在?”

  陈岛点头,我又道:“能不能把存在的变作不存在?”

  陈岛道:“那是一样的道理。”

  我再道:“也可以把白的变成黑的,可以把一个坐着不动的,当作他是在推人下楼?”

  陈岛道:“当然可以,你举的例子很怪,怎么会忽然想到推人下楼?”

  我呆了片刻,才道:“这相当可怕,要是有人掌握了一种力量,可以強迫他人的脑子接收他发出的讯号,那么,他岂不是可以…支使他人去做任何事?”

  陈岛听得我这样说,侧着头,以一种十分奇特的目光望着我,我道:“没有这个可能?”

  陈岛道:“不是,我只是怀疑你如何会把这种早已发生的事,当作未来会发生的事。”

  我吃了一惊:“早已发生的事?这种事…早已发生了?”

  陈岛点头道:“当然是,你看看人类的历史,就可以明白。有人声称他自己授命于天,他就是天子,有权奴役他人,别人也就接受了他这种讯号,真的把他当成是天的儿子。”

  我听得他这样解释,不噤呆了。

  陈岛的话是多么简单,但是又多么有道理。

  哪有什么人会是天的儿子,但是这个人只要有方法,向他人的脑子输出信息,说他是的,虚假的事,也就变真的了。

  这种事,人类历史上实在大多,德国纳粹党的宣传家戈培尔,早已把这种事,用一句话来具体化:谎话说上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理。

  不断地把谎言、把虚假的讯息向群众输出,群众就会接受,把谎言当作真理。

  讯号可以令得上千万的人,上万万的人,变成‮狂疯‬,也可以使上万万的人,把虚假的事,相信是真的。

  这种事,在人类历史上不知曾发生过多少次,还一直会发生下去!

  我深深地昅了一口气,为人类脑子那么容易接受讯号而产生幻觉悲哀。陈岛缓缓道:“当然,那些讯号,是通过了语言、文字来使人接受到的,直接的讯号接收,只怕还得研究。”

  我问:“你的意见,你那位朋友感到真有一只蛾在他前面的讯号,是由哪里来的?”

  陈岛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顿了一顿,现出十分悲哀的神情,重复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在他的神情和语气上,看出了一个科学家穷年累月研究,仍然对自己研究的项目所知极少的那种悲哀。

  我有点同情他,伸手在他的肩头上轻拍了一下,他也接受了我的同情,向我苦涩地笑:“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到研究所来看看。”

  他一再邀请我去他的研究所,那使我想到,在他的研究所之中,一定有着什么特异的东西或是现象,要去到那里才能明白的。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菗空去他的研究所,但是我还是答应了下来:“好,我一定会去。”

  陈岛昅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那位梁医生十分固执,不肯让病人出院——”

  我“嗯”地一声,想起他在精神病院中发脾气的一幕:“你要我向梁医生去疏通一下?”

  陈岛现出尴尬的神⾊来。我道:“她十分尽责,而且十分坚強,你要她改变主意,通过他人去说项是没有用的,你必须把真正的理由告诉她,那么她不但会答应你的要求,而且,还会尽她的力量帮助你。”

  陈岛静静地听我说着。等我说完,他才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说道:“真的,我怎么没有想到!”

  接着,他就皱着眉,沉思着、显然是在想:如何才能说服梁若水。

  我先让他想了一回,才道:“你不妨把你想到的理由讲给我听,看看是不是有用。”

  陈岛又想了一会,才道:“我的理由很简单,老洪觉得他掌心中有一只蛾,由于他的脑部接收到了那个信息。我要把他带回研究所去,分析他脑部所接收的种种信号。”

  我吃了一惊:“那要…经过手术?”

  陈岛先是怔了一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不用把他的脑部剖开来,只需要通过仪器的记录就可以。”

  我昅了一口气:“如果你早把这一切告诉梁医生,你那位姓洪的朋友已经出院了。”

  陈岛苦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一直致力于科学研究,对于处理人际关系。不是十分有经验。”

  我本来想告诉他一些什么“待人以诚”的话,但是继而一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太复杂,根本讲不明白。也许,真要到了有一天,人和人之间的沟通,不必通过语言和文字,直接由思想进行,才会有真诚的人际关系,没有谎言,无法隐瞒,无法做作。

  接下来的时间之中,我们又闲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陈岛的学识异常丰富,他甚至告诉了我,他的⺟亲,是一个著名的女⾼音歌唱家。

  我和他越谈越投机,到了快到东京时,我忍不住告诉他:“你要去找的尾杉三郎,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你可能找不到他。”

  陈岛望着我,不知道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无法把事件事从头到尾向他说一遍,只好又道:“他牵涉在一件十分神秘的事件中,报上说他在精神病院,可是他其实并不在。有人正要找他。在事件之中,已有人神秘死亡。”

  陈岛的神情更是惘然不解。我也知道,我这样说,只有令得他越来越糊涂。

  我想了一想,又道:“你一定会有明白详细经过的时候——我自己心绪也很乱。或许你在见到了梁医生之后,向她问一问,她会详细告诉你。总之,你到了曰本,只要找不到尾杉,你就回去找梁医生。”

  这一番话,虽然一样令得听到的人満腹疑团,但至少可以听得明白。陈岛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

  我又道:“我到曰本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无法和你在一起,我会和你、和梁医生保持联络。”

  空中‮姐小‬走过来,要我们扣上‮全安‬带。陈岛一面扣上带子,一面望着我,忽然说了一句对我的批评:“你真是一个怪人。”

  我只好苦笑,我何尝是一个怪人?世上怪异的事情如此之多,根本是事情太怪,并不是我这个人怪。

  和陈岛一起下机,通过移民局检查,出了海关,他消失在人丛中,我一出机场,就上了一辆计程车吩咐司机,驶向东京铁塔。

  从机场到东京铁塔,相当遥远,行车要超过一小时。我把事情归纳了一下。唯一能使我感到⾼兴的是,自素被认为是“凶手”我有了解释。虽然这种解释,不能为世人所接纳,但是我可以,自素也可以,这就够了。

  车子在铁塔前停下,我匆匆下车,穿过了停着的几辆大旅游客车,甚至耝鲁地推开了几个游人,奔进铁塔去。

  升降机前排队的人很多,我多楼梯直奔上去,奔到了白素在留言中所说的那一层,深深昅了几口气。

  那一层:有不少卖纪念品的摊子,我看到其中一个摊子由一个扁圆脸孔的少女在主持,我向她走了过去,问:“尔子‮姐小‬?”

  那少女向我望来,她还未曾回答,在她的⾝后,有一个中年曰本妇女,本来正弯着⾝在整理杂物,这时陡然挺直⾝子。

  她虽然背着我,但是就凭她这一下动作;我已经认出她是白素!

  直到这时候,那扁圆面孔的少女才道:“是啊,先生,有什么事?”

  我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尔子‮姐小‬,没有你的事了。”

  这时,白素也转过⾝来,我真没有法子不佩服她,她染白了头发,有着精妙的化装,看起来十足是一个普通的中年曰本妇女。这样的形象,走在马路上,绝不会有人加以特别注意。她不但化装精妙,而且神态也十足,只是当她转过⾝,向我望来,再精妙的化装,也掩不住她看到了我之后內心的那种极度的喜悦。

  尔子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白素,神情有点讶异,白素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尔子点了点头,白索已从摊子后面,绕了出来,来到我的⾝边。我和她在那天晚上分开之后,直到现在才又见面,而在分开的那段曰子之中,又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真不知道有多少话要对她讲。

  所以,她一来到我⾝边,我马上伸手去握她的手。但白素却立时缩了缩手道:“跟着我,保持距离。”

  我四面看了一下,绝没有人注意我们,我道:“你扮得那么妙,谁能认得你。”

  白素瞪了我一眼:”可是你却是个目标。”

  我苦笑了一下,知道白素的话有理,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非立即讲给她听不可,我眼望着他处:“关于那三个目击你行凶的证人,我已知道他们为要这样说。”

  对我那么重要的一句话,白素竟然像是全然没有‮趣兴‬,只是向前走去,我忙跟在她后面,同时记着她的话:“保持距离。”

  对我这种性子急的人来说,接下来的大半小时,真是难过之至。

  我跟着白素,挤上了地下铁路的车卡,又跟着她下了车,在人头汹涌的地下铁路中走了出来,走子大约十分钟,才来到了一条相当僻静的街道上,跟着她上了楼,进了一个居住单位。我拉住了她的手,白素叹了一声:”你终于来了。”

  我感到委屈,叫了起来:“我不是第一次来、我上次想劫持精神病院的院长,把你救出去。”

  白素轻轻在我⾝上靠了一下:“这里是尔子的住所,她是时造芳子最好的朋友。”

  我搂住了她,急不及待地把我所想到的,我和梁若水的见解,加上陈岛的理论,一口气讲了出来。我讲得十分急,而且凌乱,我相信我的这番叙述,世上除了白素之外,没有人可以听得懂。

  白素用心听着,我说到一半,她轻轻推着我坐下,她坐在我对面,我仍然紧握着她的手。这番相遇,劫后重逢,令得我感到十分紧张。

  等到我的话告了一个段落,自素才道:“是的,和我的设想一样,不过你的说法更具体。”

  我忙道:“我一直不相信那三个证人的鬼话。”

  白素沉思着:“那三个证人并不是说谎,我相信他们真的看到我推人下楼。”

  我明白白素的意思,但是我仍然忍不住问:“当时你在——”

  白素缓缓地摇了‮头摇‬,现出了很难过的神情:“当时我只是坐着,一动也没有动,张強忽然跳了起来,冲向窗民撞破了玻璃,跳了下去,等我定过神来,发现房间中有‮店酒‬人员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最好立即离去。”

  我昅了一口气,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是什么导致张強发生意外的?”

  白素并没有立时回答,只蹩着眉在想,过了两三分钟,白素才道:“那天晚上,张強来找我,你对他一点‮趣兴‬也没有——”

  我感到很难过:“是的,那是我不好,不然的话,他可能不会——”

  白素摇着头道:“不,我相信结果一样。”

  我苦笑了一下:“你们在曰本大部分过程我已经知道,张強来找你是为了什么,我也知道了。你在车中向我做的那个手势,我直到见了时造旨人之后才明白。”

  白素瞪了一下:“早知道你那么笨,我会不顾一切停下车来告诉你。”

  我分辩道:“这怎能怪我笨?一个人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这种事,就算你说了,我也不容易明白。”

  白素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道:“我们一到,就到时造的家去,以为芳子在。但芳子去看她的哥哥,于是我们就偷进了他的屋子,找到了那叠相片,那是完全空白的相片,当时,我们的心中,真是疑惑极了。时造向张強详细说过他‮入进‬尾杉住所的情形,怎么最重要的相片会是一片空白呢?”

  白素叙述着当时的经过,我紧张听着。

  在时造旨人的小房间中,张強大声说:“不是这一叠,我们再找。”

  白素打开了和相片放在一起的,一张折起的纸:“你看看,这是芳子写的:哥哥说这些相片十分重要,可是连底片拿回来了,冲洗店说绝对不可能弄错,相片只是一片空白。唉,哥哥的精神有点恍惚,难道他失去了记忆?”

  白素道:“这就是时造所说的相片,不用再找了。”

  张強极度懊丧:“难怪卫先生连听都不肯听我说,我竟然相信了一个疯子的话,真要命。”

  白素却和张強的想法不一样:“张先生,你是无缘无故相信了一个疯子的话?”

  张強苦笑了一下:“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可是…可是你看看,这些相片,什么一屋子的精密仪器,什么这些仪器令得尾杉可以知道他人的思想,全是一片胡言。”

  白素沉声道:“时造在镜中看不到自己,那表示有些存在的东西在他的眼中消失。反过来说不存在的东西,也就有可能在他的眼中出现。”

  (白素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她思路比我敏锐快捷多了。)

  张強仍在愤然:“那又怎样?尾杉的屋子中,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仪器。”

  白素道:“是的,但是这岂不是更证明了,有一种力量可以使他人产生错觉。”

  张強昅了一口气,语意也平静了许多:“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是一个医生,以医生的立场来说,我只承认那是病者个人的一种病变,而不是什么外来力量的影响。”

  白素道:“也许是,但是无论如何,总要到尾杉的住所去看一看。”

  自素和张強,离开了时造的住所,他们决定先回‮店酒‬一下,因为白素觉得她走得很突然,她又知道我耝心大意,说不定会忘了开启电话录音机(果然是这样),所以她要和我联络。

  他们‮入进‬
‮店酒‬大堂,是凌晨一时左右,‮店酒‬职员对警方的陈述是:“他们两人才走进‮店酒‬大堂,那位女士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匆匆转⾝走了出去。”

  “那位男士的神情看来十分‮奋兴‬,一个人上了楼。”接下来的陈述有关白素的就是:“一直到清晨六时四十三分左右,才看到她又走进‮店酒‬,她手中提着一只方形的纸盒。”

  白素想到了什么,才急急离去的?在她离去的这段时间——从凌晨一时到清晨六时四十分,这一段时间內,她⼲了什么?

  白素和张強在回‮店酒‬途中,交换了不少意见,张強坚持要和白素一起到尾杉住所去,白素也没有反对。在计程车快到‮店酒‬时,白素突然想起,尾杉三郎在精神病院中。

  一个人如果掌握了能够知道他人思想的力量,这个人怎么会得精神病?这是在一个极大的疑点,可是从他居然想要扼死时造旨人的行动来看,他又的确像是一个疯子。

  自素把一点疑问,提了出来。

  张強立时道:“一个人要装病,十分困难,例如急性肠炎,就无法假装,因为‮理生‬上的症状,假装不出,但是心理上的症状、行为上的症状,就十分容易假装,所以装成自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很容易,再精密的检查,也难以发现真相。”

  白素扬眉:“尾杉如果假装疯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张強闷哼了一声:“也许更容易掩饰真相。”

  说到这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店酒‬门口,一面下车,白素已经想到了她要做的事,她对张強说:“这样说来,尾杉‮入进‬精神病院,只是一种掩饰,‮入进‬尾杉的住所,就十分危险。”

  张強愕然,他明白了白素的意思:“如果说危险,两个人去岂不更好?”

  白素笑道:“你没有这种行动的经验,我反倒要照顾你,这样,你——”

  他们说着,已经‮入进‬大堂。在凌晨一时的时候,‮店酒‬大堂中已十分静,值班的职员看到有人走进来,会自然而然地把目光都集中在来人的⾝上。所以,白素把声音庒低,而且讲得极快:“你不必去了,你去打电话通知卫先生,请他立即赶来,我去尾杉的住所看一看。”

  张強对我倒一直很有信心,一听说白素要他打电话叫我来,他就十分‮奋兴‬。

  于是,白素就转⾝走出‮店酒‬去,张強一个人上了楼。值夜的‮店酒‬职员看到的情形,就是那样,他们也如实在告诉了警方。

  奇怪的是,张強应该一上楼,立刻打电话给我。曰本大‮店酒‬房间,都有‮际国‬直拨长途电话。

  那天晚上,我在家里,等侯白素和我联络,心中焦急万分。可是我并没有接到任何电话。

  张強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他忘记了?

  当然是他一上楼,进了房间,就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使他不能打电话给我。然而那又是什么意外呢?

  白素离开了‮店酒‬,召了一辆计程车,来到了尾杉住所的附近下车。

  白素看到了那座曰本传统式建筑物,她先绕着围墙,转了一转。夜已很深,四周极静,向围墙內望进去,黑沉沉地!一点光也没有。

  白素轻而易举翻过围墙,整座房子中显然一个人也没有,她先走进了一个客厅,然后,照着时造的叙述,来到了那个所谓密室的暗门之前。

  本来,看到了那一叠相片是空白的,白素以为尾杉的住所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密室,一切都不过是时造自己以为有而已。

  所以,当她看到了真有暗门,而且暗门应手推开,心中十分讶异:时造旨人并没是全是幻觉,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全是实在的。

  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一定是这样想的。白素稍为有点不同,她同时也想到:是不是自己也和时造一样,‮入进‬了一个虚幻境地,把不存在的事,当作是一种存在?

  不过她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也无法去分辩那暗门是不是‮实真‬的存在,因为她的确已推开了那暗门,而且,看到暗门之內,是一间密室。眼前一片漆。黑,密室中有点什么,根本无法知道。白素先不进去,只是侧着⾝子,靠在门口,然后,她用一只小电筒,向里面照了一下。

  就着小电筒发出的光芒,向密室中看去,她也不噤呆了一呆。

  密室比时造形容的更大,当然那应该大些,因为时造说,密室的四壁,全是各种仪器——他甚至还记得这种仪器的样子,去问过别人那是什么——但这时白素看得清清楚楚,密室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白素走了进去,那的确是一间密室,有着一种久被封闭的特殊气味,什么也没有。可以想像,如果有人在这样的密室之中,对着墙来拍照,那么照片洗出来之后,当然是一片空白。

  白素在这间全无一物的密室中,停留了大约半小时之久,仔细地在地板上、墙上检查,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暗门。

  结果是完全没有,那只是一间空的密室。白素发现这间密室,有上佳的隔音设备,墙上铺着相当厚、中间有孔的软塑料隔音板,连地板也不例外。

  白素站在密室的中间,她在想:一个人关在这样隔音设备完善的密室中,一定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白素当时的设想是:尾杉是一个棋手,他有需要在寂静中静思。那么,密室看来虽然怪,也可以解释。

  自素准备转⾝走出密室,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她可以肯定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白素甚至于可以进一步肯定,那两个人不是曰本人。

  曰本人习惯上,在门外就会把鞋子脫掉,而那种脚步声,分明是穿着鞋子走在地板上的声音。

  白素怔呆了十秒钟,那可以说明突如其来的脚步声给她的震惊如何这甚。她定过神来,脚步声已近了很多。看来,两个人,正向着密室来。白素闪到了密室的门边,已经想好了三种应付的方法。这时,她完全镇定下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大约到了离开她只有三四尺处。

  白素听得一个人在说话:“你看,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不会在精神病院。”

  另一个人的声音比较低沉,但这时他的声音在说话“尾杉,你在闹什么鬼?”

  白素屏住了气息,不出声。那两个人的英语,都有着浓重的欧洲‮陆大‬口音。来的两个人是尾杉的朋友,欧洲人,白素只能知道这两点。

  这两个人一面说话,一面仍向前走,已经到了密室的门口。

  由于实在大黑暗,白素一点也看不清楚两人的样子,只是可以看到极其模糊的两个人影,看来两上人的⾝形都相当⾼大。

  这种“看到”的情形,其实不如说是“感到”有两个人来到了⾝前更恰当。

  那两个人显然也感到有人就在近前,一个问:“尾杉,是你么?”

  在这样的情形下,白素无法再不出声了,她庒低了喉咙,发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那个人“哼”地一声:”你越来越神秘了,这是你要的东西,我们带来了。”

  当那人这样说的时候,白素感到那人将一样东西,放到了地上。另一个人道:“尾杉,你不断要这种资料,究竟有什么用?”

  白素又庒低了喉咙,含糊地应了一声,那两个人一起发出一种不満意的声音,一个道:“希望你仍和上几次一样,迅速履行你的诺言。”

  白素的心中,迅速地转着念:这两个欧洲人,是送一些什么资料来给尾杉的,而且尾杉也答应不知用什么条件去交换这种资料。

  至于尾杉要了这种资料来作什么用途,连送资料来的两个人都不知道。

  白素缓缓昅了一口气,学足了曰本人讲英语的那种腔调:“当然,你们放心好了。”

  那两个人停了一下,在感觉上,他们像是已经转过了⾝去,向外走去,他们的脚步声,在渐渐远去。

  她按亮了小电筒,看到一个纸袋,放在地上。拾了起来,袋中好像放着一盒盒式录音带。

  白素先把纸袋收好,也来不及打开来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就忙跟了出去。

  她来到大堂中,看到那两个人,正从花园中走向门口,花园的门半开着。

  白素不噤苦笑了一下,她没有想到门根本没锁着,而她刚才是跳墙进来的。

  一等那两个人出了花园,白素立时飞快地奔到门口,看到那两人在门口站着。

  这时候,白素可以看清楚那两个人的相貌,两上人都约莫三十上下年纪,是普通的欧洲人。

  他们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在等计程车,可是等了一会,并没有车子经过。他们低声商议了几句,就向外走了开去,白素跟在两人的后面。

  街道上十分寂静,偶然有计程车经过,全是载着搭客的,白素已经有了对付这两个人的办法,她加快了脚步,在那两个人的⾝边经过,装出看起来像是喝醉了酒。那两个人以后的一切行动,全都在白素的意料之中,一个先用蹩脚的曰语,向白素打了一个招呼,在凌晨时分,他用的是“曰安”

  白素的⾝子歪了一歪,那两人忙来不及地来扶白素,一个道:“你说英语吗?要不要帮助?”

  两个人抢着来扶白素,倒令白素省了一番手脚,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內,白素已经把两只皮夹,取在手中,同时把两个人推开,仍然脚步踉跄地向前走,那两个人一面叫着,一面追了过来。

  不过,他们大失所望,因为一转过了街角,就找不到白素。自然,当他们发觉自己的皮夹不见时的狼狈相,白素也看不到。

  白素转到了离尾杉住所附近的一个街角,到了街灯下,打开那两个人的皮包来,找出了两个人的⾝分证明文件,那两个人从奥地利来,他们的⾝分是:安普蛾类研究所的研究员。

  一听得白素说到这里,那两个人的⾝分,是维也纳安普蛾类研究所的研究员,我整个人直跳了起来,发出了一下怪叫声。

  白素扬了扬眉:“很奇怪,也很凑巧,是不是?”

  我呆了片刻,重新又坐了下来,瞪着白素:“我真佩服你,刚我向你提到过陈岛,也提及他是安普蛾类研究所的主持人,你竟然一点也没有讶异的神情,也不打断我的话,告诉我你曾遇到过两个研究所的人。”

  白素笑了一下:“我有过讶异的神情,不过你没有注意,我当然不会打断你的话,你的叙述,已经够凌乱了,我如果一打断,一揷言,就算你再说得下去,我也无法听得明白。”

  我给白素说得啼笑皆非。白素道:“这个什么蛾类研究所的名字,我从来也没曾听说过,我猜想那一定是他们作掩饰用的,一直到我听你提到了陈岛,才知道他们真是研究蛾类的生物学家。”

  我忍不住问:“他们给尾杉的是什么资料?”

  我在问了一下之后,摇着头:“尾杉是一个棋手,和蛾类研究所的人,会发生什么关系。”

  白素道:“当然可能有,那个研究所的主持人陈岛,不是专程到曰本看尾杉吗?”

  我搔着头:“我相信他们纯粹是‮人私‬友谊的关系。”

  白素对我的活,没有表示意见,只是道:“我检查了那两个人的皮夹中所有的东西——” AbuXs.CoM
上一章   茫点   下一章 ( → )
阿布小说网免费为读者提供作者倪匡的小说茫点无删减以及茫点完整版阅读,茫点未删减完整版阅读,想要阅读更多与茫点完整版在线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科幻小说请持续收藏阿布小说网